我曾试着去读懂书中的美,却忘了美就在我的身边。缺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书中的甘甜也似久旱逢甘露。反倒是书中的苦却一眼识破,不管是雪上加霜还是苦尽甘来,我都会沉醉其中。
有一种苦叫呼兰城的人情苦。灰暗的色彩,平静的叙述,城里是寂寞无声的,人是愚昧无知的。毛骨悚然的治病过程,是在各个“热心肠”的邻居的围观下完成的。人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这是什么样的规矩!这就是打得小团圆媳妇丢了半条命的规矩,这就是呼兰人守着的老祖宗留下的封建礼教和迷信思想。它吃掉了小团圆媳妇的生命,更吃掉了千千万万呼兰人的心。
有一种苦叫脱不下的长衫苦。来不及去看鲁镇什么样,在咸亨酒店遇见了来喝酒的孔乙己。排出钱的那一刻我跑过去,恳求他:“孔兄啊,你教我茴字的四种写法吧。”孔乙己看了看碟子中的茴香豆说: “你么? 当真要我教? 嗯,面生,不给教,大抵平草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罢,你记着吧。”孔乙己在孩子的笑声中走了。我知道,这一走,他成了一个悲剧。等到孔乙己穿着破夹袄再来要酒时,我去拉他起来,看见的是满脸的惶恐和满眼的躲避。他挣扎着摆脱我,我缩回了伸出去的手,至今仍在彷徨。
有一种苦叫儿念父亲的病痛。S城的名医终日在父亲的床前忙碌,用上了芦根和经霜三年的甘蔗,父亲的水肿并没有好得很快。医能医病,不能医命,是名医的又一张牌。我心里想着去推旁边伤心欲绝的鲁迅,最终也只从咬牙切齿中听清了一句他的无能为力,接着是一串沉重的呜咽声。上野的樱花开了,我在人群里没有看到研究医学的周树人,远处一位黑瘦的先生喊:“树人君,过来,你的大臂血管画错了。移一点位置当然好看,但是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看着树人和藤野两人讨论着离开,我却在原地思考起实事求是的真正含义。
究竟是忆苦之乡,还是异乡之苦? 我目送宏儿和水生松松爽爽地结伴出去玩,转身就看到了沉浸在思乡之苦中的迅哥。的确,留学之苦给鲁迅的人生又添一笔浓墨重彩,而弃医从文的决定无疑是其一生中最重要的。说到底回忆的底色不过是当事人的遭遇罢了,愿他乡都能有明月朗照,有温暖如初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