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的噩耗混杂着冰冷的雨水砸中我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说不清哪一个更令人感到刺骨。
跟随父母赶回老家给外婆奔丧,我还未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呆愣愣地站着。看着灵堂里乌泱泱的人,有红着眼眶压抑着哭声的长辈,有声嘶力竭放声大哭的小辈,还有在角落里背着身子悄悄抹眼泪的外公,我呆滞地站在那儿,视线却逐渐模糊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不得不承认,最疼爱我的外婆真的已经永远消失了。
房檐上落下的雨连成了一条线,院中石板路上的泥土都被冲刷干净了。我抬起袖子擦擦眼泪,转身踏着石板路冲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只记得被一块石子绊倒了,我狼狈地趴在泥水中,浑身都湿透了,却终于感到心头紧绷着的一口气放松了一点。这时才感到疲惫,翻了个身,躺在雨中大口喘着气。
睁开眼睛,视线里闯进了一个老奶奶的面孔,“小姑娘,这么大的雨你躺在地上怎么成,可别着了凉。”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伞举到我身上,把我拉了起来。“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我送你回去吧。”她关切地问道。回忆起灵堂的场景,我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紧绷起来,我不想回去,于是没有回答。“这是跟家里闹矛盾了?”我始终没有应声。老奶奶只得先将浑身湿透的我带回自己家,给了我一块毛巾擦干身体。擦干身体后我还是呆愣愣地站着。
一阵香甜的气息钻进了鼻子,我抬头看去,老奶奶正将一块剥好的烤红薯递给我, “吃点儿热的暖暖身子,都是自家种的。”眼前金灿灿的烤红薯,与记忆中外婆曾经做的烤红薯重合,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接过红薯,嗫嚅道:“我外婆去世了,她永远地消失了。”大娘愣了愣,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我小时候啊,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人离世,魂魄并不会离开,他会在天上看着最牵挂的人。三年前,我儿子得了白血病,掏空了家底给他治病,最后还是走了。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他爹走得早,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和我做伴,也没了,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后来啊,我就想,他们爷俩可在天上看着我呢,我不能让他们在天上还替我担心。我就在后园里种了点菜,养了几只鸡,好歹能把自己养活了。所以啊,你可不能让你外婆在天上看到你在哭鼻子呢,是不是?”我抬手胡乱地抹掉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老奶奶家离开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放了晴,挂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我想,那一定是外婆在对着我笑。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烤红薯,朝着彩虹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