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娘是个奴才,爹是个小吏,不敢娶阿娘。奴隶之子没做几年,小姨嫁给了皇上,男孩一跃成为天子的外甥,人人艳羡。皇帝十分喜爱他,想要亲自教他兵法,男孩却满不在乎道:“打仗要看将领如何谋划,不必学习古人的兵法。”
十八岁那年,少年随舅舅出征。没有人将男孩放在眼里,在少年百般要求下,舅舅分给他一小队人马——实际上只有八百轻骑。
轻骑在辽阔无垠的沙场上忽明忽暗,如同月下尖刀反射出隐隐约约的寒光。少年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深入龙潭,直捣虎穴,斩敌两千,俘获单于叔父。他一战封神,功冠全国,皇帝钦封他为冠军侯。从此,少年如同开了刃的神兵,未曾一败。铁甲冠上霍家儿郎的姓名,月亮也染上血的红光,仿佛这个朝代辉煌闪耀几百年的气韵与利落都凝结成他一人长枪上的锋芒。他就是霍去病,一位让匈奴心惊胆寒的少年名将。
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皇帝欲给少年无数赏赐。少年口中恭礼,眉尖却是藏不住的英气: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野心家们以为少年要追求名利,他需要万人的钦慕和流芳百世;政客们以为少年要位极人臣,凭借宠爱为自己获得滔天权势。可后来,人们发现错了。
他是战神在世,不似常人。他行事诡谲,不循礼法。世人都爱财,他却拒绝了金屋美妾;世人都爱名,他却从未为流言蜚语争辩过一句。人人都知道他军功赫赫,可是谁又知,他看着塞外的雪,喝的什么酒?
漠北边陲,极目远眺,萧萧万里黄沙,一轮残阳似血。城关的号角低沉,碧空之上野雁齐鸣,塞外的风景单调枯燥,唯有将士们年年唱的家乡小调换了又换。将军总有倒下之时,这一路上,他且醉且歌,最终倒在这片为之战斗过的土地上。
一国之将,陨落在黄金盛年,埋骨于大好河山。眼前的一片荒凉,来年又会有绿芽生长,胸中的一腔热血,浇灌出地下大汉百年的雄脉。
最后遥望西北,千里之外,那是祁连山的方向。
少年将军的眼中,依稀有笑意闪过。
将军今朝埋骨地,来年春时百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