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元前206年,我所闻项王于巨鹿大胜秦军,而同样作为起义军领袖的刘公却早已与我并肩入关。按怀王与诸将所定,先破秦入咸阳的人可称王。刘邦此时驻军霸上,派人阻挡楚军,幻想着自己千秋霸业。
窗外,早已不见阳光踪迹,只听见那不祥的乌鸦在悲鸣。我所担心的,总归还是发生了——可悲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情深,比不了黄金万两的封赏的允诺,所谓两肋插刀的挚友,又怎禁得起封侯万户赏赐的考验。十万军臣,与君怎会齐心上下?我前一刻还在欺骗自己,可当左尹项伯告诉我项王攻汉的计划时,我深叹一口气,还是骗不了自己…四十万虎狼之师,拿什么抵抗!
翌日,登上去往项羽营地的马车上,回望守营的士兵,士气高昂。环顾四周,身旁的士兵大都连胡子也没长全,尤其是刘邦马旁的那个士兵,那几乎还是个孩子啊!笨拙的铠甲包裹着他,别人视为形式的系带,他却不得不狠命系紧才能让铠甲不掉下来,今日是否能活下来都未知,可他的脸上,却只洋溢着对王的信任,没有对前路一丝的怀疑。回想起昨夜项伯劝逃的话,我不禁看向刘邦,他也似后有双目,转头看向我,问道:“子房,可有何异?”我只是摇头,我想,这大概是真正的兄弟情吧。“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
鸿门的天,雾气弥漫。可我所想的赔罪宴,竟成了我和刘邦低声下气的唯唯诺诺,那东向坐的霸王,南向坐的范增,让北向坐的我主刘邦,西向侍的我成了笑料。听罢项王供出的左司马曹无伤,我的心刹那间凉了半截。我看向刘邦,刘邦红着眼苦笑道,终究还是抵不过!亚父听罢,只是赔笑着让项庄拔剑起舞,何由而起剑舞,只不过因击沛公于座罢了。挚交项伯又怎看不出我的窘迫,果断出手相助。出手之际,我耳边飘来一句话,最后一次。刘邦看向我,剑影交错,我还是读懂了他的唇语,值吗?我想起项伯劝我离开汉营时的目光,失声笑了笑,同样以目光回视,值!
其后果不然,樊哙奋力赶来,于是乎怒呵项王,饮酒啖肉。而留下赔罪的我,向沛公问道,来何操?沛公以白璧一对,玉斗一双与我。一计,离间,心藏。
鸿门城的天,彻底亮了起来。
“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闻大王有意督过之,公脱身独去,已至军矣。看着项王放下了玉璧,我彻底放下了心,至于那跳梁的丑角,早就拔剑敲碎了玉斗。那自愎的项羽,早就看不惯范增,此刻怒火中烧…此计,离间,已成!
回营后的我,拿着酒,红着眼看向曾经豪言壮志的朋友,今日身首异处的无伤兄,风卷走了泪花,带来同样红着眼的刘邦。他哭道,兄弟,来世莫要被外物点黑了兄弟情。而我作为谋士,却只能以可笑的那句“帝王最忌柔情”来劝解。
这夜中,手中那杯酒,一半祭奠死亡,一半迎接新生。
只留史书上那句:沛公至军中,立诛杀曹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