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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羌校尉与魏晋陇右政局 2024年07月26日

(接A07版)晋惠帝元康年间,西北动乱再度波及秦州。《华阳国志·后贤志》记载,元康六年(公元296年)秦雍氐羌悉叛,东羌校尉何攀“遣长史杨威讨之,违攀指授,失利。征还……”面对陇右、关中氐羌入侵秦州,东羌校尉何攀详定讨叛之策,后派遣校尉府长史杨威依策进讨。但杨威在进兵中“违攀指授”,讨叛失利,何攀因此征还京师。虽然史籍所见的东羌校尉在征讨叛乱时多以失利、被罪征还告终,但他们的积极作为仍证明东羌校尉在协调中原王朝与陇右各民族关系、维护地区稳定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叛乱平定之后,为军事监护新降服的鲜卑、氐羌,朝廷常以名将镇守秦州,并授以东羌校尉一职,这与此官治理秦州民族事务的职能息息相关。咸宁五年(公元279年),武威太守马隆率孤军三千讨平持续十余年的河西鲜卑叛乱。这一近乎奇迹的胜利,为马隆赢得巨大声威,“每为边患”的南虏成奚部不敢作乱。太熙元年(公元290年),朝廷以西平太守马隆兼领东羌校尉,命他既镇抚湟中羌人,又监管陇右氐羌,稳定了河陇的民族形势。《晋书·马隆传》记载,马隆担任东羌校尉十余年,“威信震于陇右”。后有略阳太守严舒“密图代(马)隆,毁隆年老谬耄,不宜服戎,于是征隆,以舒代镇”。征还马隆的命令下达后,陇右氐羌聚结,百姓惊惧。朝廷为安定陇右,命马隆官复原职。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将军孟观率领禁卫军讨伐氐帅齐万年叛乱。《晋书·孟观传》载其“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生擒万年”,威慑氐羌各部。平乱后,朝廷即命孟观转任东羌校尉,以震慑参与叛乱的陇右氐羌,维护地区稳定。

西晋后期,都督雍凉的河间王司马颙涉足八王之乱,战火由中央波及陇右,不少河陇士人参与宗王混战。在这段秦州政局动荡不安的历史中,东羌校尉扮演了重要角色。

太安二年(公元303年),河间王司马颙与长沙王司马乂争夺秦州。河间王颙以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为爪牙,围攻长沙王乂的党羽秦州刺史皇甫重。永兴二年(公元305年)皇甫重战败身死,秦州被河间王颙掌控。河间王颙将秦州刺史授予南阳人张辅,却对在秦州争夺战中颇有功劳的游楷、韩稚等河陇士人酬赏不足,引起他们的强烈不满。在游楷的支持下,东羌校尉韩稚集结校尉府兵讨伐张辅,张辅战败身死。

张辅之死,不仅反映河陇士人对外来势力的高度警惕和坚决排斥,还与西晋政局演变关系密切。永兴二年(公元305年)河间王颙被东海王越击败,势力大衰。河陇士人开始背弃河间王颙,转投东海王越。如河间王颙败走长安时,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纷纷“起义讨颙”。因此,诛杀张辅、逐河间王颙势力出秦州,也是河陇士人交好东海王越的有效手段。随着武威大族贾龛继任秦州刺史,河陇士人完全掌控秦州刺史与东羌校尉两职,暂时形成河陇士人独霸秦州的局面。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南阳王模都督雍凉,秦州再度陷入两股势力的角逐:以南阳王模为首的宗室势力,以韩稚、裴苞、贯与为代表的秦州地方官员。另有近在肘腋的凉州张轨一直暗中插手秦州事务,亦是影响秦州政局的关键人物。永嘉初年,南阳王模授意张轨率凉州兵讨伐东羌校尉韩稚,韩稚迫于兵威不战而降。借助张轨凉州兵,南阳王模不仅重挫秦州地方武力,还控制了东羌校尉的选任。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南阳王模以世子司马保出任东羌校尉,旨在以此职为管道,将势力渗入秦州,与刺史裴苞争夺秦州的控制权。裴苞洞悉南阳王模所图,坚拒司马保赴任。南阳王模出兵击败裴苞,使司马保顺利就任。借助司马保东羌校尉一职,南阳王模控制秦州部分地区,并获得陇右氐羌归附,为其后司马保“全有秦州之地”奠定基础。

西晋后期东羌校尉与秦州刺史频发争斗,证明东羌校尉的军事实力足与秦州刺史抗衡。东羌校尉与秦州刺史立异,将削弱刺史对秦州的控制。但换个角度来看,东羌校尉若与秦州刺史联合,有助于强化后者对秦州的掌控。永嘉六年(公元312年),秦州刺史裴苞与东羌校尉贯与“据险断使”,表明在东羌校尉的支持下,秦州刺史甚至可以形成割据陇右之势。但由于河西张轨势力的介入,裴苞据秦州自守的状态只维持了较短时间。张轨出兵攻裴苞,裴苞败走安定郡。兵逐裴苞,不仅为张轨开辟东进陇右的道路,还使他再度染指秦州,巩固在河陇地区的霸主地位。

总之,魏晋东羌校尉的设立及发展,与陇右政局关系甚密。魏、蜀陇右之争,促使曹魏设置此官招附陇右氐羌,争取他们对陇右防御战的支持。西晋设立秦州后,东羌校尉在治理陇右氐羌外,进一步涉入秦州地方政治。特别是在西晋后期南阳王模、河陇士人、凉州张轨三方势力逐鹿河陇,东羌校尉作为秦州的重要武力为各方势力竞相利用,在夺取秦州控制权上发挥了关键作用。西晋以后,东羌校尉逐渐丧失稳定建制,仅成汉、后秦偶有设置。南北朝时期,宕昌羌崛起,东羌校尉一职被纳入册封体制,成为南朝授予宕昌国国王的固定官衔,在职官性质上较之魏晋已大异其趣。

据《甘肃日报》